好莱坞著名编剧罗伯特·麦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生活在不断坍缩的时间阴影之下，人类与建筑的最大共性或许最终都无可奈何地迎接生命的终局。」

你或许会疑惑，一个平日里与剧本打交道的人士是如何产生如此有诗意的见解的。没错，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罗伯特·麦基说出过这段话的后半句，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这句话进行“二创”式理解。毕竟，生命和建筑确有共通之处：在创生之日就能预料到终结之日的来临。

可喜的事情是，熵增是物理学的既定原理，却并非一种横亘在生命道路之前的顽石。既然老去避无可避，不如换一种方式迎接新生的到来。放在人身上，可以是60岁之后的“重启人生”；建筑也不例外。老去的建筑未必需要拆掉重建，它们也可以以另一种面貌加入城市生活——比如，城市改造。

与“非标商业”“社区营造”等关键词类似，城市更新在近两年来成为了地产开发商们争相讨论的名词。翻新后的东京下北泽因吸引大量居民光顾而引起了一众商业人士的考察兴趣，一个又一个游学团、考察团疯狂涌入，试图在世界上的另一角复刻出自然野生的城市生活乐园。

但正如抄来的作业不是自己的，城市更新这回事也显然不会有“COPY-PASTE”这么简单。在必备的建筑修缮、设施维护、业态翻新、小红书营销抖音打卡之外，更重要的课题或许是，成为城市公共生活的一部分，以及，如何成为。

服务小红书网红，还是服务“附近”

地处吉隆坡与雪兰莪的交界处，The Campus Ampang的前身是一座于1976年开业国际学校International School Kuala Lumpur（ISKL）。和所有国际学校类似，ISKL也坐落在城市边缘，行政管辖权甚至属于雪兰莪州（Selangor）而非吉隆坡。

图片来源：项目官网

你很难想象一个位于燕郊的旧学校改造后成为北京市民的心头好，但The Campus Ampang做到了。无论是Instagram，Facebook还是小红书，The Campus Ampang无处不在。

The Campus Ampang确实有些特别。和其他改造翻新项目不同，在这里，所有原有的校园设施都尽可能被保存下来了。学生们跑跑跳跳的体育场、放学后会去玩闹练习的游泳池、校长发言的大礼堂，在清理修缮后，摇身一变为本地生活方式品牌、买手集合店以及适合聊天的all day brunch餐馆。

在运营方看来，国际学校多变的建筑设施并不是改造上的难点，相反，这是商业项目自带的禀赋。他们用「A Legacy Reinvented」形容The Campus Ampang的改造思路：重视所在地的历史传承，但并不是对历史的一味复刻，而是在历史之上创造自己的故事。

是的，Story Matters. 进入21世纪的第2个十年，几乎所有消费品品牌都意识到如果只论产品，自己并非无可取代。在产品无足轻重的前提下，品牌定位和审美取向成为了运作品牌的前提。而国际学校ISKL五十年的建筑历史，恰恰为The Campus Ampang提供了最好的运营指导——享受校园文化带来的历史资产（legacy），用自然轻巧的形式服务周边居民。

人类学家项飙曾提出名为「附近」的概念，希望让生活在流动性极强的现代社会的我们珍视人与人之间平凡的相遇。作为定位社区的商业体，The Campus Ampang践行的理念也恰恰如此。官网上，The Campus Ampang的运营方直陈，「我们是一个iconic的生活方式社区中心」。

服务“附近”，不等于将influncer（网红）拒之门外，也不等于不引进连锁店。The Campus Ampang最受欢迎的店铺之一来自本地艺术家开设的集合店ATOM，但商场里也不乏连锁品牌的身影。比如吉隆坡当地小有名气的酸面包店universal bakehouse和比萨店Pizza Duo均在这里设有门店。

隐身于“建筑之间”不是缺点，没想法才是

建筑师扬·盖尔（Jan Gehl）曾用「建筑之间」这个抽象概念来表达城市中的小街小巷，豆瓣网书评对此概念的评价是，「扬·盖尔用一本书表明了，人是一切设计的尺度。」建筑是否宏伟、设计是否精巧、投资是否大额都不是关注点，更重要的问题在于，这个空间是否为人服务？

位于东京日比谷的OKUROJI或许能对这个问题作出肯定的回答。2020年9月开业的OKUROJI在构造上便与众不同——这是一个隐藏在高架桥下的商场。高架桥上方正是在日夜奔忙的JR地下铁。走进入口，无法被忽视的除了1910年建造的红砖拱桥，还有轻轨的轰鸣声，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你，这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MALL。

图片来源：NDC.CO

如果说The Campus Ampang的青年定位是对校园生活的回应，那么OKUROJI的定位更多基于运营商的偏好选择。官网上，宋体日文映入眼帘，告诉你这里是一个提供「大人的乐趣（大人のたのしさ）」的公共空间。

图片来源：项目官网

基于“大人才有的快乐”理念，OKUROJI打造了2条业态组合主线。第一条思路是给过路人提供休憩之所，比如可以解决午饭的Brunch店、下班后chill一下的居酒屋以及成年人专属的放松场所酒吧；第二条思路是为旅客提供别无他处的购物选择，包括来自名古屋的鳗鱼饭名店「炭焼うな富士」以及来自青森的特产品直营店。

图片来源：JapanShoppingNow

这种用气质筛选同伴的运营思路在大商场并不多见。除了品牌定位以外，更重要的是大商场内需要容纳更多品牌组合，服务更多类型的客群，但对于地处日比谷、离银座只有5分钟路程的OKUROJI来说，和大商场抢客源并不合算。

这并不意味着OKUROJI拒绝游客的光顾。自2020年开业后，许多游客在逛到日比谷一处时，总是会专程来这个自带话题度的社区打卡品尝鳗鱼饭。但更多时候，OKUROJI服务的还是来自周边地区的东京居民。

这种OKUROJI与消费者的双向选择，或许可以从命名中瞥见一二。OKU表示「更深处的银座」，而ROJI有着「小街小巷」之意。对于游客而言，银座是个不能不去的地方，但只有居民知道，小巷深处的银座埋藏着更多宝藏。

尾声

当开发商拿到一块已经开发的土地时，TA们总是有2种选择：推倒重建，还是修缮改造？

哪种好与坏，其实并没有标准答案。当我们谈论海外优秀的建筑改造案例时，也不能忘记TA们严苛的施工程序与建筑保护政策。对于历史悠久的建筑而言，历史本身就是一种可被继承的财产（legacy），能够建构年轻品牌无法打造的故事。

而故事，正如罗伯特·麦基所说，或许才是无可替代的东西。

专栏编辑｜Sherry Li

发文编辑｜ KaiYuan He

审核编辑｜KaiYuan He